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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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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江慶在路上時就發現些許不對的事。

民生艱辛他是知道的,怎麽多出許多花枝招展,舉止輕浮的女子走街串巷。

尤其未婚女子喜氣洋洋著,好似有什麽不對的地方。

許多年來,女子艱澀更勝男子,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才是常態。

個頂個的打不起精神,灰頭土臉的惶恐猶如喪家之犬,宛若蜉蝣朝生暮死。

為了穩定民間風氣,陛下嚴令禁止,許多暗娼都被關停了。

連教坊司歷年傳統,新人入教坊司要花車游街的傳統都禁止了,即便是煙花柳巷此時已是低調的不能再低調,怎麽會有如此反常的事。

江慶錘著腿揉著腰,眼睛盯著來往的人看著,心內一邊揣度,一邊抽空喝兩口茶水緩緩精神。

可憐他半夜出京,如今天光大亮在京都附近禹城縣中暫時歇腳,才吃上一口熱乎早飯,還要趕快吃好。

但是天子腳下,即便是有心也不該有膽子啊,江慶心內犯了嘀咕。

雖是反常,記掛著陛下聖意,不敢耽擱奔著宋城邊塞去了。

留下兩個人反覆囑咐著,仔細盯著。

盯了幾日,才叮出些許眉目。

幾個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,帶著金銀回來說是投親,但親人不知如今居處,四處打聽但無人知曉,逢人就說在外養家容易。

說是在華繡邊境做女子的生意,生意好做的很呢。

不過是缺少人手,才想著都是自家裏的人穩妥。

既然投親不成,還要回去繼續做生意呢。

“去了做幾年小掌櫃,有本事有銀子了,自己出來開鋪面做大掌櫃,何須幾年,銀子如流水一樣進來了。”齊楚繪聲繪色的講著:“外面的男子還不要嫁妝呢。”

“真的?”鳳止忍不住湊近聽。

“真的。”齊楚堅定道:“華繡民風向來以女子為尊,男子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的。”

“那華繡男子是不是很沒用,沒有擔當啊。”容若擔憂問道。

“若是賺了錢還想回來,自己備嫁妝也是不成問題的。”

仇鵑細弱的聲音,卻恍若定心丸。

引得眾人心馳神往,身邊湊趣的打聽的人越來越多,流傳的越來越廣。

都是聽說過華繡如今世道好,生意好做,錢好賺,引得許多人躍躍欲試。

如今世道,即便要嫁人為妾,也要帶著大筆嫁妝。

許多女子因為身份之差,想嫁給人做小都不可能,許多大齡閨閣女不堪其辱,羞憤自盡,非官令而能禁止。

“男子們哪裏是擇賢而娶,分明是擇財而娶。”鳳瑛自嘲道:“可恨我沒有個好娘家給個千萬銀兩,十裏紅妝。”

“這些年來,戰亂男子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金貴。”蘇沐秋唏噓道:“女子活得本來不易,而今更是艱難了。”

“個頂個的眼高於頂,恨不得一步登天,也不怕一腳踩空摔下來跌死。”九畹溪恨恨道。

“嫁過去了還要小心,不要被其他人頂下去,戰戰兢兢,沒有一天安穩日子過。”容若抱怨著:“以前定親前都是要見過的,至少心內滿意,才會婚娶。而今男子待價而沽,盲婚啞嫁。”

鳳止接話道:“羨慕歸雲了,未婚夫婿出身富貴至極,又有功名。定然是沒有這些煩憂的。”

不知怎麽,話頭轉在了她身上,明歸雲啖笑不語,繼續縫著手中絹帕。

在座幾人中,只有明歸雲一人是有婚約在身的,明歸雲說不清到底大家羨慕與否,但是看著九畹溪和蘇沐秋總是牙尖嘴利的樣子,想來是不會覺得姻緣是件好事情的。

齊楚的話,明歸雲記在心裏了,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
她和齊頌恒定親幾年了,齊頌恒一直沒有上門定成親的日子。

父親催促,她心裏也著急。

齊家是三十年年宰輔,若不是落敗了,被父親搭救在秦樓楚館高價贖身出來,怎麽也輪不到明家和齊家攀親。

父親是個清廉小官,這幾年雖然有升遷,但是銀糧不豐,況且早年家中積蓄盡數替齊頌恒賠給了秦樓楚館。

家裏連仆役都請不起,只她和父親兩人,多少次面對真金白銀,父親狠心想要收下算了,又是放棄了。

明歸雲白天無事時,湊到李乳母的家裏,跟著一起繡些帕子補貼家用。

早早的說過幾句閑話,又有媒人上門說親,說不上趾高氣昂,但對女子家庭態度並不算多好,盤問的只是嫁妝具體,男方的情況多詢問幾句都不耐煩搭理。

都是另有所圖,哪有真心實意。明歸雲心不在焉地打量著李乳母忙前忙後著,細碎的聲音偶爾傳來。

媒人上門,李乳母向來是殷勤伺候著,想著能有出眾些的適齡男子婚配,見到媒人格外殷勤些。

“你總問,你總問,問男子情況。”媒人不耐煩道:“你倒是先說說,你有什麽能給你女兒的?先不論鳳止畢竟年紀小,只說鳳瑛,你能給出多少嫁妝。”

李乳母笑著:“我就這兩個女兒,自然是都是她們的。”

媒人望天翻了個白眼:“那就是拿不出多少了。”

“話也不是這麽說,只要對方人好,願意對我女兒好,我拼盡全力也是願意的。”

“你又要男方人好心善,又拿不出多少嫁妝,說來說去,難為的不過是我媒人罷了。”媒人不屑地嗤笑,看著李乳母只能討好的陪笑著,心內更是升起了傲慢:“要我說,即便是美艷過人的娘子,若無豐足嫁妝傍身,也只能與人為妾。”

媒人拍著手繼續道:“多少人的例子擺在眼前呢,老姐姐你挑來挑去,我也算是盡心竭力,怎麽還不滿意呢。”

“滿意滿意,自然是滿意。”李乳母陪笑道:“不過是女兒一輩子的大事,自然還是想要謹慎的。”

“好不容易有個不介意嫁妝多少的,雖說年紀大了,到底也是正房,不過要把嫁妝拿在男方家裏用罷了,算不得什麽大事了。”媒人說的輕描淡寫。

李乳母一怔,低聲道:“就算如此,我也想著鳳瑛能在家裏做主。”

“上門女婿倒是聽你的,你家有萬貫家產嗎?”媒人大聲地嘲諷道:“老姐姐,不是我說你,白日做夢也不能憑空想象。”

“我女兒自然是要在別人家當家作主的。”李乳母說的理直氣壯,引得對方好大一聲嘲笑。

“憑什麽?”媒人冷笑著:“抱著這樣的念頭,還想著你家女兒能嫁出去,真是是白日做夢了。”

“我的女兒,何須憑什麽。”李乳母心內不忿,聲音也高了些許。

“所以你的女兒嫁不出去。”媒人環抱著肩膀,不留情面的嘲諷著:“你要說你早有這種念頭,我會來?”

“你!”

“我什麽?拿你女兒當女帝了?說一不二?也不瞧瞧,女帝在臣子面前不也是卑躬屈膝,附聲應喏嗎。”

被放肆的目光上下打量著,讓人心裏格外不痛快。

鳳瑛聽到後不屑嗤笑:“婦人之仁。”

“你這話說的不對,既罵了她,也罵了自己,憑什麽一個標簽代替了所有人。”明歸雲慢條斯理的笑道:“好似說匹夫之勇,看似說的是某一位男子,又好似說的是天下男子。”

鳳瑛似懂非懂,心悅誠服的點點頭。

“你們家都在胡說什麽呢?”媒人疾步走過來,手指恨不得戳在鳳瑛的臉上了,李乳母哪裏讓自家女兒受過這種氣,將鳳瑛拉在身後,怒道:“你走不走!要我趕你走?”

“乳娘不要動氣。”明歸雲忙勸道。

“要不是瞧著你家家境還算豐厚,誰願意來你家門?還想著你家女兒能嫁公侯?也不看看,早不是那個時節了!早不是陛下娶親不看門第,只看清白家世的時候了!”媒人有幾分怯懦,但不想被壓下去氣勢。

“你走不走?你走不走!你不走我拿大棒子給你打出去!”李乳母懶得再吵了,索性兇相畢露,橫眉怒懟道。

“潑婦!潑婦!”媒婆又不服又怕真的被大棒子打出去:“不給你女兒備下千金萬金的嫁妝,還想著你女兒能嫁出去!”

“我女兒還不稀罕嫁那群眼皮子淺的,就會盯著嫁妝看的!”

“就你這樣的毫無溫順可言的,就算你女兒嫁出去了!你女婿能多看你一眼?”媒婆牙尖嘴利,絲毫不肯讓半句。

“我也懶得讓他多看我一眼!”李乳母氣急,抄起門口的掃把,指著媒婆喝道:“你走不走!你不走我幹脆不讓你走了!”

“你下次不要再來!再來我大棍子把你打出去!”

“我家的女兒不愁嫁!輪不到你來假慈悲充好心!”

既然已經出去了,李乳母也懶得計較了,將大門重重拍合。

媒人被推搡出去,越想越是氣,雖然站在門口怒罵了一會,引得眾人指指點點,也不能解心頭怒火。

身邊的墨錦倒是受不了了,央求道:“還是先走吧。”

“走?”媒人冷笑道,:“憑什麽走?就沒見過如此對待媒人的了!”

自從男子越少之後,媒人何曾受過這種氣。語調不自覺地又拔高了幾分:“當你家是什麽皇親貴胄呢?也不看看如今世道你家女兒能嫁給誰!”

墨錦的手緊緊握著她的衣袖,,神情中不自覺地帶了祈求。

“當今世道,就算是女帝嫁人,也是貼著江山送人才能嫁出去。”媒人氣鼓鼓的看著緊閉的大門,依舊堅定著自己的想法:“不然,你覺得,吾皇離開了女帝的身份,誰有願意多看一眼?”

媒人的腳步慢慢地向旁邊挪著,覆上了墨錦的手算是讓她寬心了。

墨錦感知著,媒人手心裏的汗水。

“我男人不爭氣,我也不用他,也不要他,自己帶著女兒活命,比帶著他更好。”媒人仿佛是碎碎念著,墨錦懵懂地點了點頭,就算是附和了。

“對著男人們陪笑臉,不算是丟人。”媒人的信心又恢覆了一些。

“你跟著我學手藝,以後最起碼吃喝不愁了。吃喝不愁安身立命,雖然說出去走街串巷不好聽體面,到底還能活下去。”媒人有些驕傲道:“你看我的女兒現在在家裏不也是安安穩穩的。”

墨錦年少無知,天真爛漫,神情中帶著向往道:“我自長大後,還不知道以前是什麽樣呢。或許以前的日子如今也有人能得到呢。”

“尋常村婦的粗鄙之言,你也能信?”媒人心緒波瀾歸於平靜,唏噓的仿若是自言自語:“世道如此,還是都認命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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